让生命“浴火重生”
——记著名烧伤外科专家丁岳梁教授
2014年，“7·5”公交车燃烧事件一时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在伤员救治中，作为国家临床重点专科建设单位和浙江省烧伤救治技术指导中心，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浙医二院）烧伤科成了这场“战斗”的核心战场，19例重症烧伤患者都收治于此，半年后，这些患者陆续康复、出院，患者零死亡。
这一事件，让浙医二院烧伤科名声大振，“成批重度烧伤患者零死亡”的生命奇迹，再次证明中国的烧伤医学在国际上的领先地位。而这背后，有一位专家，在浙医二院烧伤科的学科建设乃至整个浙江省烧伤外科的发展史上，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勋。他就是浙江省医学会烧伤整形学组首任主任委员丁岳梁教授，故事还要从上世纪50年代末开始说起。
烧伤科建设从无到有
采访丁岳梁教授，是在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眼前的丁教授，清瘦白净，透着浓浓的书生气。爱人孙文松和他同龄，都是1931年生， 随着时光流逝，当年的烧伤科主任和药剂师已携手走过了“钻石婚”，让旁人羡慕不已。
“我出生在一个教师家庭，父亲毕业于上海沪江大学教育系，在上海创办私立小学，任校长。母亲绍兴师专毕业，任小学教师。”丁岳梁说，他17岁那年，父亲突发重病离世，让他坚定了学医信念。“我虽在1948年9月被上海沪江大学商学院会计系录取并就读，但1949年又报考了浙江大学医学院，改学医。”丁岳梁拿着自己编写的《医缘》，和我们聊起了从医的往事。
1955年，丁岳梁从浙江大学医学院毕业后，分配到浙医二院，在普外科当医生。1958年，上海广慈医院（后改为“瑞金医院”）成功抢救了一位名叫邱财康的钢铁工人，其烧伤总面积89%。在当时环境恶劣、设备和技术稀缺的情况下，要救活一个重度烧伤的病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在广慈医院的医生到杭州演讲之后，浙医二院领导班子决定，将丁岳梁从普外科调出来，专门成立了一个烧伤救治组。
回忆起这段历史时，爱人孙文松说了件趣事，那时医院没有专门的烧伤隔离病房，病床设在外科病房里。为保持无菌状态，医生进病房前自然要做清洗消毒工作，当时没有鞋套，要换白球鞋。有一次，丁岳梁新买的皮鞋放在病房门口，结果看完病人，鞋子不见了。“那可是半个月的工资啊！”孙文松说，当时条件确实艰苦，人手也很紧张，除了丁岳梁之外，还有三四个护士。1958年烧伤救治组成立时，家中没有电话，晚上一有重病号，传达室师傅就三更半夜到宿舍区喊叫通知，经常把整幢楼的人都吵醒。
在丁岳梁的带领下，大家攻坚克难，烧伤救治组成立第1年抢救了30多个病人，第2年增加到80多个，此后逐年递增。
遍施慈心仁术 赋予患者生之希望
丁岳梁说，自己67岁退休后，又在医院工作了10年，坚持一周一次专家门诊。现在年事已高，虽已不在临床一线，但对临床工作还是十分关心。2014年的“7·5”公交车燃烧事件，浙医二院收治了19例重症烧伤患者，这些患者体表烧伤面积大、吸入性损伤严重，其中95%深度烧伤1例，92%深度烧伤1例，深度烧伤面积超过60%的7例，颜面部和气道重度烧伤及气管切开的16例。国际上公认，身体烧伤面积在60%以上的患者抢救成功率只有约50%，当烧伤面积达90%以上其救活率仅5%左右，甚至更低。然而，浙医二院烧伤科创造了伟大的奇迹：成批烧伤患者零死亡。谱写这个生命奇迹的不仅仅是浙医二院的医护工作者们的精心救治，更有高端医疗科研成果转化投入实战。
重度烧伤患者，需要通过手术植皮的方式让患者的皮肤重新长出来，恢复原有功能。眼下，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组织工程皮肤的出现及发展为各类皮肤组织缺损的治疗提供了新的途径。那么，谁又能想象，在上世纪救治烧伤病人的艰辛。
“那时候，当烧伤科医生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说，是要拼体力的，因为烧伤治疗需要用猪皮，因此医生不但要治病还要学会宰杀活猪。”丁岳梁说，从1973年开始，浙医二院采用猪皮和自体皮混合移植法治疗大面积烧伤病人，往往上午八九点手术，凌晨五六点医生就要杀猪。
活猪在病房宰杀后，先在皮下充气，将整张猪皮切下，消毒后劈薄切孔备用。等到病人切痂止血后，将备用的猪皮按创面裁剪覆盖。术后2～3天猪皮与创面紧贴。再次手术，切取适量自体薄皮用滚轴刀分切成一叠小皮片，通常是5mm×5mm大小，手术时将小皮片移植到猪皮孔内。自体皮移植后约3天转深红色至逐渐扩大，并占满猪皮开孔。随后猪皮干枯，脱落后可见自体皮全部或部分覆盖创面，后者则需再次补植自体皮。
如果说“7·5”公交车燃烧事件中的部分伤员受伤情况很严重，那么上世纪80年代末丁岳梁救治的1位在东风酿造厂上班的女工，危急程度丝毫不亚于他们。“这个女工不慎掉进热酱油池中，等工友们救她上来时，已经惨不忍睹，100%烧伤，三度烧伤面积达74%，重度休克。”丁岳梁说，患者几乎体无完肤，只有头顶部位二度烧伤，当时采用的办法是，从她头顶上取皮。头皮是全身皮肤中较厚的部位，皮脂腺毛囊也丰富，但一次取下的量往往不够用，所以一般5天后再取1次。如此前后取了大约15次，不但用切痂植皮的方法治愈了这位女工的烧伤，还进行了4次腋下瘢痕松解植皮整形手术。“快30年过去了，现在她不仅生活能自理，还包揽家务。每年过年都来电话拜年。”丁岳梁说起这个患者，忍不住自豪地笑了。
而类似的病例，我们在《医缘》上看到不少，图文并茂，很是让人触动。上世纪70年代，一位天台农民因一次意外事故倒在通高压电的铁门上，导致头顶电烧伤，深达颅骨。急诊入院后，丁岳梁切除其坏死头皮，并清除坏死颅骨，运用两块双蒂头皮瓣覆盖创面，一期愈合。因患者缺损一大块颅骨，丁岳梁在冬天为他寄去一顶棉帽；17岁小伙右手被卷入热橡胶皮带机，右手背大半皮肤撕脱伤，经丁岳梁诊治，采取右手埋入左胸皮下，右手与胸部皮瓣愈合后裁剪离断，自体皮移植修复多次后痊愈；18岁小伙在灭火中导致双手深三度和面部二、三度烧伤，丁岳梁为其清除坏死组织，手指松骨上自体植皮治愈；24岁小伙因汽油燃爆烧伤，小腿大块肌肉坏死，绿脓杆菌感染和败血症，需截肢，当时本人拒绝，手术难以进行。丁岳梁多次与其长兄一起耐心劝导，才得以让手术进行，此后患者结婚、生子，家庭幸福……
丁岳梁救治的这些患者，至今都和他保持着联系。“看到他们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工作，我很满足。他们一直记挂我，我很感恩。”
遍施慈心仁术，赋予患者“浴火重生”的希望。在患者获得新生的背后，是医生满满的付出。烧伤病人病情加重一般出现在下午，每天下午4～5点，丁岳梁必然到病房了解重病人的病情，查看体温，特别是化验报告、细菌培养及药敏报告，以决定是否需要更改抗生素，同时开出次晨化验单。
“老伴每天的早餐是我准备的，标配是糯米油条加一块红烧大排，他只要一上手术台，就会几个小时下不来。”爱人孙文松说，早餐吃耐饥的食品久而久之便成为丁岳梁的生活习惯。
学术交流 将烧伤救治事业推向新水平
1981年12月，浙江省医学会烧伤整形学组成立，丁岳梁任主任委员，此后每年定期召开全省烧伤学术交流会。1982年5月，全国烧伤整形学术会议召开，并成立全国烧伤整形学组。1986年5月，中华医学会烧伤外科学会第一届委员会成立，丁岳梁任中华医学会烧伤外科学会第一届、第二届常务委员。
谈到这些，丁岳梁充分肯定了医学会在学术交流和发展中的重要作用。“烧伤外科的医生很辛苦，许多人不愿意干。1958年只有我一位烧伤科医生，后来才逐渐多了起来。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我国现代烧伤临床和研究发展迅速，通过医学会的平台，加强学术交流，扩大影响，把我国烧伤研究和治疗推向新水平。”
丁岳梁说，治病救人给他带来快乐，传道授业让他备感欣慰。他在烧伤诊疗方面倾注了许多心血，70年代与浙江医科大学组织教研室协作，发现猪皮与自体皮混合生长的重要规律，为后来国外期刊发表论文奠定基础。撰写多篇学术论文，参加国内外重要学术会议，并引来多批烧伤代表团来华、来杭交流。1989年还应邀出席布拉格（捷克）第三届欧洲烧伤大会。在此期间，他培养了一大批专业知识渊博、医疗技术精湛的烧伤外科专业人才。
“每一位从事烧伤救治的医护人员都值得尊敬，特别是特重烧伤救治，更需要的是团队精神，每一个重病人救治成功，都凝聚了团队合作的力量！我相信浙江省的烧伤救治事业一定蒸蒸日上，明天比今天更好！”丁岳梁说得很坚定。
（本文供稿：陆桂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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